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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第七章 垂杨柳下赏丑奴

第一卷 第七章 垂杨柳下赏丑奴 (第1/2页)
  
  这巨商一口秦音官话,十分流畅,然碧眼虬须,是个胡人。
  
  魏晋至今,经过东晋十六国、南北朝这一大乱之世,哪怕中原之地,现也已是汉胡杂处,不仅曾在中原建立过政权的匈奴、鲜卑等族遗民於今散混各地,——如那刘玄意家;西域的粟特人也大量地经丝绸之路入来中土。
  
  这一位自称名叫康三藏的巨商,便是粟特人,或更准确的说,其祖上便是自西域来的粟特人。
  
  从他祖父时起,他家迁居中土,传到他这儿已是第三代。尽管外表上还是个胡人模样,然因其家在中原定居已久,这个康三藏在别的方面已与中原人并无差别,——也因此,就连信奉的宗教亦从粟特人传统信奉的祆教,变成了盛於当下的佛教。
  
  “三藏”之名,即佛教之语也。
  
  这个名字没啥问题,唯李善道是从后世来的,闻得他叫此名,不免就有些诧异。
  
  姓氏,那是说改就改的?
  
  高丑奴顿时鄙夷,吐了口浓痰到他头上,说道:“你这鸟胡奴,忒没廉耻!”
  
  从在李善道身后几人中的一个,亦是大为鄙视康三藏的此话,说道:“二郎,这老胡儿,是个没廉耻的贼厮鸟,杀了吧。”说着,就往前上,提刀来杀康三藏。
  
  康三藏吓得愈发烂泥了,任高丑奴吐的浓痰顺他额头下流,绝不敢抹,捣蒜一般,扣头不绝,哀声求饶。
  
  李善道说道:“十三郎,且慢。”被称“十三郎”的此人,名叫焦彦郎,是个说干就干的急性子,已经越过了李善道,李善道一下没拦住他,赶忙探手,将他扯住,说道,“徐大郎此番领咱下山,这个甚么康三藏是咱此行的正主儿,要杀,也不能咱杀。”
  
  七八个从船边攀上来的汉子飞奔跑来,带头的是费三郎。
  
  李善道拽回焦彦郎,忙迎住费三郎,——费三郎的名字,他已知道,叫费君忠,刀还入鞘,行个拜手礼,说道:“费大兄,这胡人便是咱这趟要劫的正主儿,我正在问他姓名。”
  
  费君忠扫了眼康三藏,没甚在意,直直地朝脑袋稀烂,扑倒在地上的张铁叉处看,吃惊说道:“这厮就是张铁叉么?谁杀的他?”
  
  他上船的晚,没看到高丑奴锏砸张铁叉的那一幕。
  
  张铁叉的死状甚是凄惨,想这李善道,不论今生前世都是良民,现虽已投进瓦岗入伙,今日更是为了表现,壮起胆子,亲和高丑奴等一起上船,但心理上对自己定位的转变好转变,到动真格时,潜意识也好、生理上也好的转变却没那么轻易,还是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。
  
  故而从刚才过来,直到现在,他都刻意地没去细看可怜死掉的张铁叉,这会儿克制着生理上不适的反应,瞥了下地上的张铁叉,那脑浆和鲜血混涂於甲板上,真是刺眼!
  
  他忍住反胃,作笑答道:“是,这就是张铁叉,丑奴杀的。”
  
  费君忠赞道:“好你个丑奴,真是一条好汉!”
  
  高丑奴咧开嘴,嘿嘿地笑了两声。
  
  又数人奔来,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跑在最前,可不就是魏夜叉。
  
  魏夜叉早就上船了,他是头批上船的,但上船后,被守在船边的张铁叉、康三藏的手下给挡住了,故到这时才赶过来。高丑奴杀张铁叉的一幕,他看到了。
  
  奔到近前,止住步,他盯了盯张铁叉的尸体,抬眼又盯了盯高丑奴,满脸不高兴,操着变声期的公鸭嗓,懊恼的说道:“入他娘娘,来晚了!”
  
  李善道会打圆场,笑道:“要非费大兄、魏大兄敌住了这张铁叉的手下,丑奴也难将他杀了。”不欲就此多说,岔开话头,再次介绍康三藏,“费大兄、魏大兄,这胡人即是那巨商。”
  
  粟特人擅长经商,费君忠等常年干这拦道抢劫的勾当,粟特胡商不说多,然亦大都见过,因并不惊讶康三藏是个粟特胡,费君忠喝问他说道:“你的货都在哪里?领俺们去看。”
  
  康三藏起不来,他的那小奴也起不来,高丑奴再次把他揪起。
  
  遂由魏夜叉指挥船工把船靠岸,费君忠押着康三藏去查视货物。
  
  至於那些投降的张铁叉、康三藏的手下,自有登船的喽啰们看守。
  
  胆战心惊的船工们回到岗位,勉勉强强地把船划靠到了岸边。
  
  单雄信和他带着的第二批人,尚未近船,张铁叉就已被杀,单雄信等因也就没再上船。
  
  大船停下,单雄信、徐世绩登船。
  
  魏夜叉、看完了货的费君忠和李善道等一起迎接。
  
  看见伏尸在甲板上的张铁叉,问了杀他的经过,单雄信少不得又夸高丑奴一番。也不必多说。
  
  只说徐世绩主持着,先是令康三藏把货单拿出,接着费君忠等各领人手,把船上货舱里的商货悉数搬到岸上,最后徐世绩按照货单,一一清点,直到确定无一遗漏有缺。
  
  这一趟,当真是大收获。
  
  康三藏是个布商,买卖的货物以布匹、丝织品为主。
  
  从货舱里搬出来的货物因此也大多是布匹、丝织品。
  
  普通的布匹占了多数,此外也有上等的绫罗绸缎,如京口的绫衫缎、会稽的吴绫和绛纱等。
  
  又在此外,还有别的一些各类商货。
  
  “天下取法,号为襄样”的襄阳漆器、名闻南北的扬州江心镜、莹润光洁的越窑青瓷等,皆颇各有。还有不少佛经,以及按货单上所写,乃是出自杨广所修建的江南名刹国清寺的百余座开了光的大小佛像,以至并有数匣合浦的珍珠、两箱宣城的毛笔。
  
  林林总总,在岸边堆积如垒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  
  单雄信开怀笑道:“贤弟,不枉你我辛苦,这一遭没白来。搞到这么多好东西,至少得值个数百、上千金吧?回到寨里,你我向翟公缴令,不算落了咱俩的面子。”
  
  不管是上船动了手的,还是没赶得上上船或者在岸上接应的,跟从单雄信、徐世绩来的这数百部曲,虽然搬东西搬的是汗流浃背,但搬得越多,越是快活,个个喜笑颜开。
  
  费君忠、魏夜叉等俱道:“何止是不落面子,往常劫上个十三四拨的商旅,也没这么多的收获!回到寨里,报与翟公,翟公肯定欢喜!”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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